一只狗狗

代代Dianna · 发表于 2018-5-9 22:28:33

本帖最后由周末于 2018-5-9 22:34 编辑

老远我就看到了它，一只狗狗，个子不大，深咖啡色的皮毛。这是一只泰迪，时下人们普遍爱养的一个犬种。只见它在路上忽走忽停，不时抬起头东瞅西望，象是在寻找什么；当它翘起尾巴一摇一摆的时候，又是一副悠闲自在的神态。

就是这只流浪的狗狗，我把它带回了家。也可以说，是它跟着我到了家。我只是出于一种对狗的喜欢，对它嘘了一声，它就立刻向我奔来，在我脚下仰着头望着我，不断地乞怜摆尾，眼里充满了渴望已久的期盼。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对它挥了一下手，它便毫不犹豫一直跟随着我，穿大街，过小巷，时不时又抬起头望我一下，一路欢快地小跑。

我对它一无所知——名字、年龄、原住地和主人，就更不用说简历了。所有的信息，也只有它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它雌性的性别。

有朋友对我说，这绝不可能是只被遗弃的狗。这狗狗属于贵宾犬中的玩具犬一类，如果不剃去它胡须和嘴边的毛，就可长成动漫画里泰迪熊的样子，所以叫“泰迪”。朋友又说，这种狗不脱毛、无体味，智商高，善解人意，又特别黏人。象这种很讨人喜欢的狗狗，怎么会被主人遗弃呢？

我判断不出它究竟是被抛弃的还是走丢的。按“泰迪”的标准，从五官长相、身材尺寸上看，这只狗狗还勉强算纯。又仔细观察，它除了尾巴的颜色稍深一些外，身上的毛色并不是那种暴红，还有些褪色。毛量也不大，有点稀疏。另外，它不时还用脚在身上搔痒，是不是有什么疾病？还是身上有虼蚤？即使它是只走丢了的狗狗，也不至于这般模样。这只历史不清白的狗狗，无论从外观还是身体状况，都不让人喜欢。

流浪的狗狗流浪的你，你的老家在哪里？

“不让人喜欢”这话，自己都感到说得假惺惺的。因为所有见到这只狗狗的人，都说它又懂事又听话。只要一有人进我家的门，它就会飞快地扑过去，围着客人不停地跳着转圈圈，嘴里低声地“哼哼”着，不时还用鼻子触碰人家的脚。一根尾巴摇得象把电风扇，就象你是它多年不见的隔房亲戚。有些客人猝不及防一场虚惊，但随即又被它的热情小小地感动了：哎哟喂，你家的狗狗好乖哦！听了这话，也让我这个不善待客的主人有些欣慰——对来访客人的热情欢迎，都被这只狗狗未经授权地替我全部代表了，而且还表达得那么淋漓尽致。朋友们个个都说它“乖”，而假惺惺地说“不让人喜欢”，其实，就是我不喜欢。

和它朝夕相处，它所有的缺陷我都知根知底。有时也想，自己是不是对它要求太高了点？小时候在老家也养过一只小土狗，就从没有过这么多看不顺眼的嫌弃。与人相处，都总是看别个的长处，即使知其所短，也会刻意回避。而对一只狗狗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何苦来哉？

第一次为它洗澡时，意外地发现它相当顺从，也配合默契，任由我用花洒在它身上任意地喷淋和揉搓。它望着我时，圆圆的黑玻璃眼睛里充盈着晶莹的泪——那是它满满的感动。狗狗也是有记忆的，它也许回忆起以前的主人是何等耐心细致地让它享受着爱的沐浴，而这相似的一幕再次重现，它是不是预感到孤独流浪的日子已经终结，昔日那些美好的生活又将重新开始……

要洗澡之前，也很调皮。

象这种有着贵宾犬血统的泰迪狗狗，我在乡下还见过一只，那模样更是惨不忍睹：全身卷曲的皮毛长得很长，不洗不梳打了死结后，活象一团起绺的拖把布；全身又脏又臭，完全成了狗中的乞丐。落户在这乡野山间，与那些个头比它高大的土狗为伍。那些土狗大号是“中华田园犬”，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居民，对它这个异类是否排外？是否给予它“少数狗族”的优惠待遇？就不得而知了。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生存，再是血统高贵纯正，又有什么意义？“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最好的注脚，都说人生跌宕起伏，狗生又何尝不是？

这只狗狗，当初将它收留，也是我一时头脑发热。它的黏人可不是一般的黏，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它就巴心巴肝地跟着我想一起外出，那副可怜兮兮地站立起来不停向我作揖的样子，依然不能使我对它姑息迁就。甚至它有时还干脆不理睬我，见我要出门，就径直跑到一个角落里去趴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等我下楼回头往上看，见它又出现在阳台上隔着玻璃俯视着楼下，也不知道它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我工作和生活都没有规律，有时下乡去还要很晚才回家。于是，它的生活也就跟着没规律起来，饿一顿饱一顿，吃喝拉撒都不定时。再这样让它长期孤独下去，患上忧郁症是迟早的事。

这副样子，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怨艾。

我的生活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养一只狗狗，并不是每天给它吃饱喝好那么简单。它毕竟不是吃了就睡的猪，虽然独立性差，但在精神上却是一只有理想有追求的狗：和主人一起开心地做游戏、和同类嬉闹和交流，更喜欢户外跑步，发展体育运动，增强健康体质。尤其是这种高智商的泰迪狗，还很乐意认真学习，如果主人有耐心教它，一个指令动作重复五次，它就会牢牢记住并心神领会……但我不是闲人，也没那份耐心，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照管这个可爱的狗东西？即使它悄无声息地在我旁边静静地卧守，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码文字。

带着狗狗出门遛跶，多是在下午晚饭之后，那是必修的一门功课。它从不在家里乱拉，这个良好的卫生习惯虽然很好，却害得我在刮风下雨的天气里都要带它出去；而多半时候都是例行完公事就立刻回家。再说，一个大男人拉着一根牵引绳在公众场所遛狗，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别人说自己玩物丧志。网上有人戏言，说干了几十年工作都升不上去当不了官，最后都要养只狗当个“铲屎官”过把“官瘾”才遂心。“铲屎官”是网上对宠物主人的称呼，即使这个职务是个行政正县级待遇，我都不会喜欢这个难听的名称。

其实，狗狗是非常乐意和主人一起外出散步的，那是它狗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偶尔带它出去时，它那种兴奋和快乐完全和爱疯玩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连我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它感染而童心焕发。可是，我却很少给它这样的机会。

很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它是否也在思考今后的狗生。

我目前还不适宜养狗，在反反复复地犹豫了很久后，最后决定还是放弃它。都说“猪来穷狗来富”，这只狗狗来了却给我徒增忙碌，而它也过得并不那么充实和开心。消息经朋友们放出去后，先后有几个人来联系表示愿意收养它，但最后都放弃了，有的重男轻女，有的以貌取狗，原因诸多，我也从不劝说对方。因为，只要真心喜欢，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心有嫌弃，却有一万个借口。

这个人走了，那个人又来了。我忽然觉得，这只狗狗也怪可怜的，就因为我打算不再养它，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人评头品足地嫌弃着。它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更不会理解人类还有人对它有这么多的挑剔和歧视……

人们的生活里有家人、亲戚、朋友，可以有很多的快乐方式，但在狗狗的生活中，只有你才是它一生中的唯一。所以，很多有职业操守的商家卖宠物时，都会善意地叮嘱新主人：狗狗的自然寿命很短，它最多只能陪伴你十几年，好好地善待它吧！

在经历了一番折腾之后，我发现这简直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感觉自己也挺累的。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都让自己搞复杂了，有必要这样自寻烦恼吗？以前只知道婴孩的眼睛最纯真无邪，养了狗才发现狗狗的眼睛也同样不含任何杂质，同样能给你的生活增添无比的快乐。人有时在被烦恼缠绕的时候，智商低得连狗都不如。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狗狗同样适用。

我打消了急于将它送人的念头，它能到我这个家，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拒绝的缘分，既来之则安之，就顺其自然吧。当然，如果它能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我也愿意让它去一个更适宜的地方。甚至我还为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新的家里，不仅有新主人，还有同样爱它的老人和孩子；作为家庭中的一员，还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叫“乖乖”，它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最好这个新主人就是我的好朋友，在我空闲的时候，还可以串门去看一看它……

……

当我敲出以上这些文字的时候，这只狗狗，已经离开我很久了。因为一个不小心的失误，它与我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随后，所有的寻找，都是徒劳。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顺”走它的人是一个称职的好主人。不为别的，只希望这只狗狗在它有限的生命里，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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