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蓉：且行且走

边城拾遗组委会

    逃离尘世的烟尘，将自己放逐。流云轻饶，谷深林密。攀藤萝，过山溪，抛却俗世的灯火，任喧嚣渐远渐灭。
    久久难愈的伤口再次撕裂，反复渗血的痛浸入骨髓。无法撕心裂肺地吼叫，粗笨的双手深深抓挠一簇绿油油的青草。它无端承受着粗暴的侵袭，却默然无声。只见深绿的血液慢慢浸出。
    浮云远在天际，无法触摸。
    浮尘之外是何方？

    那只鸣唱的蝉子，不知是否知晓？

    秋意在蝉声里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只有我是唯一的看客。在接近河谷的路口，风尘弥散。一页轻薄的纸片被迫四处乱飞。背后似还有些微灯红酒绿的杯盏声……那页轻薄的纸片如何能转身？背后狂风肆虐。前方，只有流溪浮云，只有鸟鸣树荫。渺若烟云的期盼，在泥地里生根。

                               二

    不舍，不甘。

    谁愿在风华中放手？攀援的脚步是不愿停息了。在这藤萝绕蔓，苔痕青绿的山道。安静的花朵，热闹地绽放。越来越浓的雾紧紧包裹着。醉心于那块被藤萝紧紧搂抱的山石，柔韧的爱，生长了几生几世？一切，都在寂静中被濡湿浸染。想象悦耳的鸟鸣，想象九曲回肠的流溪，想象我的双翼，沾满彩虹的味道……

                                    三

    躺倒在地上，厚厚的枯叶温暖绵软。我就成了阳光里一片细嫩的叶。

    根壮枝虬的老树慈祥醇厚。过往的风总喜欢停留下来，和他窃窃低语。刻在日子背上的伤痕在阴雨里隐隐作痛。蝉声高远，疏桐流响,兰花兀自幽香。我坚信，禅心如镜,悬于抬头三尺处。搅乱泉水的静谧，刻满风尘的身影被肢解搅碎。只需耐心，那影依然在，那青天依然在。破碎的，只是瞬间搁浅的时光。风拂过，云走过。时光如梭，世事如风。                 

四

   裹着阳光味道的幽香，沾满湿漉漉的泥土的味道。

    兰，只在谷底。那些借风而上的浓艳，旁的野花,也是费尽心机才写下那般的醒目与张扬。就许他们尽兴吧，舞台上，人生若浮云悠悠。你唱我吟都是戏。一些远走的云，或者雨，做一些白色或黑色的梦。这又何妨呢？只要世界还有一块空间，供我们自由微笑。人生也无非是一个浅浅的印痕。一场意外，一次跌倒，一个刀痕，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沉重如山。看着那些用心走过的脚印被风雪掩藏，一丝微笑挂在微微翘起的嘴角。痛，甚至噬骨，如影随行。听不到人声的雨夜，独自行走在旅途。    跌倒，站立。抹去满脸流淌的泪继续前行。

五

    蝉声包裹着岭的逶迤苍翠，绿色蔓延。润泽的阳光温暖舒适。踩在松针上的脚，一步一步，往山顶攀援。
    远处猿啸声空灵悠远，仿佛时空在此轮回。往昔的林林种种按捺不住如疾风而至。时光在峰峦间穿梭凝滞。
    一缕留在记忆深处的幽香轻轻漫过静谧温润的草坡，蝴蝶煽动双翅，在滴着露水的花瓣上酿梦，美丽得不忍触摸。那些翩飞的梦的精灵，那些透明的翅上莹莹的珠光，温暖了多少梦。我的目光也穿透时间的厚障，在粉红的围帘中渐行渐远。
    洒满兰香的密境，点燃一抹深涧处失语的晓霞暮烟。我无法明了，那抹隐于细雨背后的幽香，是否用这样安静的等待去触摸千年前灵魂的誓约？还是在缀满星辰的晨昏为失落的鹰啸守候？
    穿越记忆，我只是个空心的皮囊。唯有风霜添满褶皱和刻痕。就像树叶稀落的老树，守着阳光或风雨静默于天宇之下，花开花落也只是烟云过眼。
    尘嚣已远，那些沉重的叹息也远。
    站在临风处，风尘浮华尽收眼底。正午的阳光，热烈，明亮。洗濯着山峦树木，洗濯着凝滞的思绪。突然很想，做一丛随意绕缠的藤蔓，任那些被紧紧围裹的思绪，肆意延展。
                                六
    一抹霞光渐渐散去，流云暗淡。山峦如影，挥之不去。
    独坐于渐至幽暗的窗前，闭目听风。时间轻缓地流过指尖，轻微的冰凉走进心底，有些柔软的东西被轻轻触动。
    往事如天际的流云，来了，去了。就连阳光的味道也丢失在水草丰美的旅途。记忆，曾经是一碗浓郁的高汤，混杂了太多酸杂味，令味蕾难堪。
    那些缤纷的色彩、那些辉煌的舞台、那些有声有色的人生大戏，也如流云，来了，去了。
    此刻，闭了眼，我也几乎能听见窗外花开的声音，看到那片火红挂满枝头。正是花开的季节，我喜欢在黑暗中聆听花瓣落地的豪气，想象一整朵一整朵红彤彤的花前仆后继离开树身的悲壮，想象清晨树下落花缤纷的壮美。
    嗯，是风。是风带给山峦五彩的衣衫；是风，点燃季节的旺盛的热情；是风，涂抹生命的原色。
    那些流年的往事，那些刻骨的痛，那些撕裂的伤，那些殷红的血……一切，都在这个黄昏的暗淡里渐至清晰，又渐至消弭。
    我只是大千世界里最为微小的一粒尘埃，融入黑夜，就只剩下午夜的清梦。
    趁此刻，月影轻轻，趁此刻，竹影婆娑。煮一壶老酒，烹一杯清茶，为自己，寻一缕梦中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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