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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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居住的宅子是百年老宅了。这个宅子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宅在主城的边缘，虽出行不是那么方便但是老宅风景极好。我们一家人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安静与漂亮的风景。老宅面山靠水。前面真武山不高，但是秀气宁静，背后永宁河与三岔河交汇流过，宅子的花园里有几级石梯，原来可以下到河里，只是现在的河水小的很多了。这些石梯不能够达到河里了 。透过杂乱的荒草还可以看到一些破落的石头堆在那里，这是一个原来卸货物的水码头。宅子面前一条石板路蜿蜒往正东方向。那里曾经是唐朝著名的将领程咬金驻扎过的蔺州。     这条石板路看上去一尘不染的。很少有人走过。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条石板路曾经的繁华与辉煌呢。这条路可真是货真价实著名的“茶马古道”呢，这些石板光鉴油亮，一看就知道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看这些石板了，这些石板每一块都有自己的故事与传奇。看，这个石板上的小窝会是多少驻足的挑夫留下的呢。当年这里可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啊。那时候没有公路，所有的货物大部由船运送到这里的水码头。热闹的时候没有多远就有一个码头。那时曾经渡船、商船汇集。很多货物在这里卸下从这条茶马古道通往大方、贵阳。这条街曾经酒店、旅店云集。卸了货物的船夫，接了货物的马帮、挑夫都在这里吃饭，休息。晚上还在一起海阔天空喝酒吃茶的，天亮后便各奔东西了。马帮、挑夫沿古道将货物从蔺州到大方运到云贵各地。回来时将云贵的货物带回来。船夫也带些货物顺流而下，到泸州将货物运回永宁。     听父亲讲爷爷是穷人家的孩子，长手大脚的，高大而结实。爷爷十二岁就出来打拼。做苦力，学技术。辛苦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在这条街上有了自己的铺面和宅子，请了师傅开了油坊。并且置办了土地。成家立业的爷爷没有松懈自己的努力，亲自给工人一起开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老宅在一段时间里曾经离开我们家，不属于我们，那段历史是我们家的疼，也是我们国家的疼。在那段没有法制没有尊严的日子爷爷非常的痛苦。没有等到宅子回归爷爷就离去了。邓小平“拨乱反正”后老宅又回到我们手里。那时伯父远在乡下，给父亲商量让父亲回来住。老宅回来的时候我曾经给父亲去看过，那时屋子实在是残破不堪，父亲请了匠人将房屋维修好后我同外祖母在那里居住。父亲是矿山工人，也没有多少时间回老宅。少年的我离开严厉的父亲就像鱼儿入水一样，忘了求学的重任。每天同一些伙伴下河耍水，捉鱼摸虾的。那时的水清澈见底的，随便掬起一捧都可以喝的。那时我们这条街没有自来水的，每天早上我挑着水桶去担水。站在水码头，将水桶往河里轻轻一舀满满的一桶水就好了。担了几挑水再去上学。     破旧的老屋维修后看起来还漂亮。住进去不久，居然来了燕子。我看到一对燕子在那里盘旋几圈最后选择住在我家里。那时好激动啊。小时候在矿山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现在有山有水，还有燕子为伴。还有什么比这更愉快更重要呢。每天上学就给同学讲燕子怎样筑窝，已经开始下蛋。或者是今天又涨了水，去到河里舀到几条鱼。同学对我那是羡慕妒忌恨啊。钢筋混凝土建筑里居住的同学都想去体味这样的生活。希望能够得到我的邀请去做客，那时我真是风光无限啊。     戏水摸虾的后果是毕业了只考上了技校。我暂时离开老宅，出门求学。希望将自己学到的知识改变矿山的面貌，改变父辈们肩挑背磨的工作方式。在周末或者休息的时候我会约上三五朋友，回老宅看望父母，朋友们都羡慕我有这样世外桃源般的居住环境。     日月如梭，在老宅里我娶妻生子。父亲曾将我儿子的胎衣埋在后院的黄角兰旁边，希望儿子能够健康成长。在矿山里努力的工作。我们也没能改变企业破产的命运，离开矿山回到了老宅。在阁楼里、花园中，常留下我陪伴儿子诵读的声音，在河边码头上我教给儿子怎样做人的道理。儿子比我幸运，有机会到泸州去求学。在我像儿子这样的年龄根本没有离开县城的机会。虽然没能改变矿山的命运，但是通过努力我也改变了父辈肩挑背磨的工作方式。我比父亲是幸运的。社会在进步，我希望儿子能够比我强，也应该比我强吧。     前几年老宅河对面的新城建设到处在撤迁，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很多人议论到我们这里可能也快撤迁了。有的人开始搞修建准备等待撤迁。妻子给我商量想在花园里建两间屋，以后撤迁时可以多得一套房子。母亲也支持她。我对妻子说：“古人曾说广厦三千，不过夜眠八尺而已。修建房屋花园占去一部分，挖掉这棵黄角兰树多可惜啊。多得一套钢筋混凝土的东西有多少用呢，你还可以闻到花香吗，没有树，每天早上那里有鸟来将我们叫醒啊。物质的东西不要过分追求，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就可以了。”父亲也舍不得那棵高大的黄角兰。在我的劝说下妻子也想清楚了。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比在混凝土里强的多。最后我们一家人达成了一致。常在饭后在黄角兰树下休息，谈心。或者将晚餐置于树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雀鸟鸣叫。抬头看看天空云卷云舒，还有什么比这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更愉快的事呢。     近几日，街邻都在谈这里快要撤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一紧。前些年旧城改造已经将石板路换成了水泥路面。虽然路面更平整，但是我觉得换走的还有那段曾经辉煌的历史。夜里入梦时再也不能听到那马帮走过的叮当声响了。     历史记载奢香夫人自幼生活在永宁府东城，我想这条石板路上曾经留下奢香夫人骑马练武的身影吧，你听，那叮当的马铃声还从远方传来。那是奢香为维护国家、民族的统一发出的声音。这条茶马古道还见证了奢香出嫁贵州宣威府的壮观。历史一路走来见证了多少辉煌与落寞，多少成功与失败，多少悲欢与离合。城市的发展，国家的发展，历史的发展，虽有曲折，但总是向前的。没有人能够抵抗历史的发展。我想爷爷能够看到现在我们国家的发展也不会悲伤老宅撤迁的命运吧！也能理解不是儿孙不孝，没有能守住他努力留下的这点历史吧。我想老宅是可以撤迁的，但是爷爷那种拼搏、吃苦创业的精神会一代代传下去的。是的，我会告知儿子，我们中华名族前进的历史就是我们一辈辈人吃苦奋斗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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