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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难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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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6 09:37: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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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二十年前能阅读算起,从来没有看过谁的文章而落过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铁石心肠。阅读千千万万的文章、观看形形色色的影视剧,内心反而更加平淡,总是坦然地把自己置身于主人公的情感之外,不会因为私人的情感而潸然泪下。如今,看到伊为我写的那一篇呕心沥血的日志,我泪水充盈了眼眶,读到第二页的时候,我的视线早已模糊。耳边仿佛传来千里之外杳杳的叹息,那悲惨的小提琴声在耳边响起,早已胜过萨拉萨蒂的《吉卜赛之歌》。此情此景,伊在日记里的滴滴泪水和殷切嘱托,只有我才能从中读出悲恸来。

伊说,我们都是生活在洪流中的下人,无所依凭,任由风吹雨打。所谓的“下人”,写满了悲剧的一生。《增广》说得好,“马不能行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没有那个条件,连风的边际都沾不着,更遑论去“流”。我没有奢望与寄托,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找到生存的快乐,价值有大有小,安贫乐道也好,随遇而安也好。然而上天却陷害了我的双眼,却又在前年意外的赐予了我一份真挚无私的爱情。我是否像古希腊传说中的悲剧原型一样,外表生活在快乐中,内心依然是飘忽不定的,甚至是无休止痛苦的折磨。

你认识我,纯粹是内心的好奇使然。我认识你,却在冥冥中注定了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挚爱。可是,我们如何走在一起,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你那么贤惠和端庄,却找不到一个好男人爱你。我是先天的落伍。谁愿意嫁给一个外形鄙陋之人?或许这个女的一时脑子发热,嫁给我了,每每走出家门,外人说起,你那个丈夫矮穷矬,她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外界的质疑与批评,迟早有一天会跑掉。

伊说,她要让我攒钱,然后去医院做手术,然后再把自己的眼角膜捐赠给我,让我重获光明世界。我怎么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清晰光明,戕害一个女子的正常视界?没有清晰光明的视界,我已经有切肤之痛了,再搭进一个人进去,世界又徒生一出悲剧。再说,切换角膜,可不是穿衣戴帽那么简单,西南地区也只有区区几家医院能动刀,岂是说说就能遂愿的?

伊沉思良久,仍然劝我在本地相亲,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女孩。可是我却无法割舍她,留她一人伤感。伊只愿躲在网络上看不见的地方,她内心肯定是对我充满祝福,宁愿看到我找到真爱,然后自己慢慢隐退,直到两不相语。

这个月初,本来我是去舅公那里做客,顺便帮一个婚姻出现裂痕的朋友,托我舅公算卦,还要一道镇符,守卫他们残破的婚姻。舅公刚开始还有点愠怒,说我多管闲事,人家的事情我干嘛瞎操心。事情搞好了人家不感谢我,事情搞砸了反而要把怨气撒到我身上来,两头不讨好。我还是抱着为别人跳一次火坑的执着,把原委说了,他也不再愠怒,只是需要先核实情况。直到接了那个同学的电话后才放心。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找出古书,排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在一张巴掌大的纸上慢慢写着,推算了大半夜才搞好。末了,把纸条郑重其事地交给我,说,别光是替别人操心,该好好操心的是你自己!

我接了纸条,他又吩咐道,回去叫你朋友把符贴在家里隐蔽的地方……唉,若是先天合不来,贴满一屋子的符也是枉然。

后来他临睡的时候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了很多酒。我知道舅公的老脾气,烧酒当开水喝。那一夜我心情也很复杂,许久没有睡着。舅公则是不停地起来喝酒,每一次起码是二两。等他喝高兴了,见我还睁着眼睛没睡,突然话锋一转,接着算卦的话题说,你同学都结婚了你为啥子还是单身汉?

这一问不打紧,我正在玩着手机,听他这么厉声地责问,我才感觉事态不妙,因为他在四五个小时前只是淡淡地告诫我,放在以前,喝酒喝多了顶多是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闲扯,这会来头不小。我想,还是别在关键时刻激怒了他才好。便笑笑说道,那些事情等明年再说吧。今年的任务很重,没时间去谈那些。再说,我一心想早点把大学里的科目考完,谈恋爱多浪费时间,到时候毕不了业,又要给家里增加额外负担。

他便从床上慢慢支起身子来,骨头骨结已然咔咔作响,伸了一下懒腰后说,你的事情就是不会自己考虑。你看你叔叔,当年也是你这个样子,结果二十七八还找不到女人,你家的仇人把他笑话成什么样子?

我顿时语塞,找不到话回答。听到“仇人”二字,内心一阵阵辛酸。他们不仅夺我土地,还伤我父母,欺我祖父母,此不共戴天之仇没齿难忘。回顾家里近来的境况,确实当年因为叔叔的缘故,那些仇人每次吵架的时候就拿我们家嘲弄一番。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刚把火气喷完,就又倒下去,继续数落道,我总是为你们那一家操心太重,什么事都要具体得很。哎,看到你成这个样子,我都不晓得怎么形容你才好……

我只好说,舅公别担忧,您为我们操心,把我当做一家人,对我是极大的鼓励。他们书读得少,也许不懂得感恩,但是我会记住您的恩德……这些事总会慢慢变化的,再说了,我也不是急功近利的,我还有再去其他地方的机会。我知道,他是旧社会出身,读孔孟之书,习悲天悯人情怀,内心观念,与年龄相差四十多岁的我,已然是隔了几条鸿沟。因此不敢用现代的思维说服他,如果讲现在的观念,非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他忽然眼睛一亮,说,有了!

我诧异,什么有了?

L不是和你是老同学吗?

是啊……莫非你……

这就对了,你就有机会了。

这不行的,我压根儿就没那个想法,我们的条件是天壤之别的。再说,即便是同学,也是偶然的机会在一起读书学习,和恋爱那些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他一下子打住了我的话,死脑筋,你就不会去发展机会么?别人都行,你为啥子不行?

我就是不行啊,以前在高中的时候都很少说话,后来虽然在成都,但是也是各行其是,见面打个招呼就是了。

哎,死脑筋……

……

不行,我得帮你跑一趟,你就是害羞,我知道,年轻人都是羞于提及……这样吧,他爹是我徒弟呢,我凭着这层关系,说不定能帮你把终身大事解决下来,你看如何?

不是羞不羞的问题,是根本没那个意向……其实,我内心一片茫然,外面的夜,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他的每一句话,都敲打在我心上。

见我反应平平,舅公又很激动了,似乎带有失望。我大概能猜出,他心里定是责备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类型。

我也不再说什么,以为是他酒醉了谵妄的缘故,第二天醒来就忘了。没料到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收拾东西,叫我给他找车子,马上去L家那里。

我说,舅公,你还当真了?

难道我会说假话?

别去了吧,你看坛厂上面的路那么烂,到处是稀泥烂窖的,肯定走不成。

我答应了的事情就算是天上落刀下来也要去。再说,我又不是没有做成功过媒的,你还不相信我?他忽然有点得意起来,之前的一脸严肃略微放松了些。

我实在拗不过,只得找了车,付钱了后赶紧背上布包回家了。

几天后,我上街赶场,正在静秋家里闲叙,他却打来电话说,没戏了。我便笑了,怎么样?折腾了吧?他反而振振有词地说,下次再努力,定能找到个恰当的。

遇到这样的长辈我真的可以说既害怕又感激。

伊知道了舅公替我说媒的事情毫无结果,安慰我说,不要灰心,你总会等到那个爱你的人。现在你还年轻,多积淀、多努力,也许将来爱你的那个女子她也在经历不断的相亲,但是别人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她的心。假如你们机缘成熟了,就会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我笑了,对伊的说辞完全不相信。伊说得太天真,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有一个美妙的机缘等待我?

如果上面的小故事算是过年的小插曲,那么从那年的故事将是一部唱不完的戏剧。虽然伊只想为我做饭,只想和我度过安宁的日子。然而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狼在那里嗥叫了很久,狼不甘心也不死心,见缝插针地监控者。我不是怕狼把我吃了,我是怕狼往我上面使把戏,把我撵回去,弄个开除的名声出来,回去不就更有笑话的资源了吗?特别是那些找不到素材的仇人,不就是可以笑掉大牙了吗?落拓垂头的样子,正是他们见猎心喜啊,我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在我身上,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奉献自己微博的贡献,留个好名声总没罪吧?

可是伊对我的劝说一日胜过一日,日志也比以往写得更勤了,有时从她文字里流露出快要崩溃的迹象。我不高兴她就以泪洗面,甚至因为流泪过多而眼睛红肿。以前我确实太铁石心肠,然而当读到那一行行感人肺腑的真情诉说时,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那是为我而写的,是为一个不懂得真情的傻子写的。可是傻子怎么才能让爱他的人开心呢?也许伊会说,讲几个很好笑的笑话,让彼此都笑得抽筋,那就是快乐。不,这是表面的幸福,内心还是笼罩在不安与揣测中,真正的幸福是彼此在一起去创造,找一个对的人,朝对的方向奋斗,幸福就在努力的过程中。讲讲笑话也许仅仅是减少语言摩擦的润滑剂罢了,而奋斗是确实存在的幸福,铭刻在岁月中。

如果你喜欢他,即便用生命来换取也无怨无悔。没有比这更感人、更痛彻心扉的表述了。今天伊说,她要捐赠器官,包括眼角膜。我当时就震惊了,一个每天和我说话就像是交代临终遗言的人,说不定迟早有一天真的会出事啊。我在千里之外,有什么办法能保证你不出事呢。我只有祈求你,祈求你答应我,要有勇气地活下去,要好好的自尊自爱,要在每天的阳光中醒来,这样的人生,就算没有牵手与拥抱,也是你能接受的,因为还有我的关爱存在。而你说的把眼角膜给我的想法我是不能接受的,我虽然眼睛越来越坏,近段时间尤其如此,上网的时候还要把网页放大看起来才方便(也许是因为正月十五那一晚,院子里的张老太要我去吃元宵饭,结果多喝了几杯酒,回来的时候立即坐到电脑前写计划报告,眼睛就一直盯着屏幕写,人醉了瞳孔会放大,此时去看电视或电脑,伤害非常之大)。我也感觉到这双眼睛撑不住几年了,这辈子不知道该托付在哪里。但是我坚决不能要你的眼角膜,因为我光明了,你就黑暗。移植手术的费用动辄几十万,于我而言是个天文数字。再者,你我也没有那个必要去搞如此昂贵的手术。现在还行,能胜任目前的工作。我也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去教初中,要不然成堆的作业和密密麻麻的小字,我如何看得清?现在的条件恐怕最适合我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跳槽,跑到其他地方去,反而不适应环境。

你的一片心情我已经从文字里领受了,不必再真的去做什么捐献。我都讲了,你捐了,只有有钱人才能得到你的器官,又何必浪费自己的一片仁心?而穷人就算是马上要死去,没有钱缴纳手术费,医生也不管你。而且你捐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酿成一辈子的遗憾。中国现在的道德在经济利益面前败坏得如此厉害,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已经败坏到了中国有史以来的谷地,为了钱不择手段。社会一片乌烟瘴气,你还抱着纯真的心去试探那一滩臭水,又何必作贱自己的身体呢?难道那些肥了腰包的医院在你百年之后会来感激你?难道那些因为你的器官而获得新生的人会回来感激你?他们会说,这是我花了几十万做的手术,我理所当然该得享受的。

所以我劝你打消这个纯真的念头,我是不要你的——我也要不起,就让彼此好好珍惜这段不掺杂世俗的友情吧。即便是我们一直说说话,也比找不到人倾诉好一千倍。你相信我,我信任你,这就够了。我是知足常乐的人,只有不会知足的人才每天忧心忡忡,每天思索着要得到什么,丢了一片鸡毛就左顾右盼。人生如朝露,匆匆就结束。弹指瞬间,几年已经过去了。再匆匆走一段,几十年又混过去了。余下来的几十年,我都给你讲了,不再追求任何东西,只想一个人静静的专研国画,打发无聊的时间。与世无争,我想总不会有人来打破我宁静的生活了,我也该在其中找到快乐的元素了。

如果感情可以煮着吃,我想肯定早已被我吃了;如果感情可以放在一个两人都摸得到的地方,我早已将它封存起来;但是,有聪明的,感情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钻戒作为交换条件的信物,我却望而生畏。你并不明白:天下有钱男人多如长江边的细沙,有钱人中的好男人又多如夜空中的繁星,何尝担心找不到两者兼具的呢?可是你一样都不喜欢,只想我这种啥都不具备的,说得我好感动。当年曾经很喜欢看《知音》杂志,里面有很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如今,这个故事悄悄的在我身上上演……我不希望一切都如小说,只希望能彼此珍惜,你少生烦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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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徐万琪,男,笔名澧泉。1990年生,叙永县水潦乡人,屏山县作家协会会员,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在山区从教,业余喜欢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中国篆刻钢笔书法》《诗词百家》《星星诗刊》《宜宾文学》《宜宾日报》《川江都市报》《丹山》《多彩屏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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