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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光芒,雄鸡就打鸣了,这时人和鸡都分不清那一抹光芒是月光还是晨曦。
香秀骑着那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已经走过了几十户紧闭大门的人家。她的心里在盘算着昨天谈好的生意,那百十号人的工地上要是每人买她两个馒头,她就可以给丈夫买一些药,也可以给儿子添一双小棉鞋了。想着想着,蹬车的劲似乎多了不少,顺口就喊了一嗓子:“包子、馒头、豆浆……”正待再喊一嗓子,突然想起人们还在睡觉,赶紧闭了口。
广告牌上的彩灯正无精打采的闪烁着,像一个个昏昏欲睡的老人。香秀站在XX建筑工地的大门外,冷得直哆嗦,因方才爬了一段长坡,累得满身是汗,现在汗水被风吹干了,变得愈加寒冷。天边的光芒褪去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可怖的沉静,香秀搓着双手,蜷缩在工地的围墙脚下,生活的辛酸涌上心头。原本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一个司机,公公早亡,婆婆待她如同己出,自己虽然下岗了,但靠卖一点小东西再加上丈夫的薪水,家庭经济并不拮据。但是两年前丈夫在一次车祸中摔断了腿,婆婆在极度悲痛中撒手人寰。生活的重担压向她,单纯的买小东西已经不能够维持生计了,于是她开始走街串巷的卖早点……
鸡鸣了二遍,这时天才真正的要亮了。这时候,摆地摊卖菜的拉着整三轮车的菜来了,清洁工也在开始扫街了。应该有五点了吧?怎么还不见开工呢?香秀暗想。
不知又过了几时几刻,天边泊着了几朵金黄色的彩云,在这样的寒冬,这暖暖的黄色总能给人无限的温情和希望!尤其是对香秀而言。“咣、咣、咣……”工地的大铁门终于被拉开了。香秀像接生婆看见新生儿一样兴奋的站起来,推着车往里直走,边走边喊:“包子、馒头、豆浆……”
昨天叫她送早点的几个农民工笑嘻嘻的过来了,“早啊!”他们说。
“你们不是叫我五点钟送来吗?现在几点了?”香秀没好气的说。
“五点?五点天还没亮呢!”
“既然五点天还没亮,你们干嘛叫我五点来?”
“我们是跟你开玩笑的嘛,你真的五点来的啊?这么傻!天还没亮谁就开工了?我们要七点才开工呀。”
“我……”
“来一对包子。”一个民工打断她的话。
“只要两个啊?”香秀问。
“你能有几对嘛?”
“讨厌,没一句正经的!”香秀脸红了,“要肉包还是要菜包?”
“肉包!最好是人肉包。”那人憨憨的一笑,丢下一块钱走了。
“不要豆浆了?”
“他肯定不要了!他自己有!”民工们哈哈大笑起来。
“有病!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太阳越升越高,早点越卖越少,钱由零的变为整的,由小的变为大的!香秀的心情就像那红红的百元大钞,也是火红、火红的。
一个30多岁,皮肤黑黝黝的民工走过来:“大姐,来一对包子。”
“哦,没有包子了,不好意思。”
“那——来一对馒头。”黑皮肤直勾勾的盯着香秀的胸部,看得她浑身发热。
“来,给你。”
“唉,你的馒头大是大,可我还是想要你那对包子。”黑皮肤的视线依旧没从香秀的双胸上移开。
“还要什么么?”
“给我一杯豆浆吧!”
黑皮肤接过豆浆,吸管怎么也插不进去,于是让香秀帮忙。香秀刚够过身子来,一股豆浆就射到了她的身上,且不偏不倚,恰恰射在她的胸部!香秀顿时愣住了,倒是那黑皮肤反应快,伸过那脏兮兮的手就往香秀的胸部按!香秀又气又急,伸手就给他一记耳光。这下两人都愣住了,大概是过了三四秒,那黑皮肤才想起用手去捂住被打红的脸,香秀也才回过神来骂一句:“臭流氓!”推着车快步走了。看见这一幕的工友都大声的吆喝起来,要不是手太脏,非得打几个口哨纪念不可。黑皮肤看着远去的香秀啐了口唾沫:“呸!婊子,装正经!”
香秀在回去的路上拼命的蹬着车,两边熟悉的高楼和树木飞快的往后退。她想要抛开这一幕,就像小羚羊想抛开紧追不舍的饿狼一样。她踉跄着跌进家门,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所有的痛苦和无助如潮水来袭,而家呢?是一口破灶,不断地向她索求柴火,却未曾给过她一丝温暖。此时她觉得,这门才像她真正的丈夫,能够撑起她所有的绝望!泪水在无声的滑落。
“香秀……香秀……孩子他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好卖么?”丈夫听见开门声喊问道。
香秀赶忙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把身上那件被黑皮肤弄脏的衣服扔在脸盆里,方才走到丈夫的床前。
“你的眼镜怎么红红的?”丈夫关切的问。
“大概是风大吹的吧!”在丈夫的关切面前,她的耻辱、她所受的委屈突地变得微乎其微,就像小孩子看见糖果就会忘记了哭泣一样。
“风那么大,你怎么还把衣服脱了,当心着凉啊!”
“嗯,我知道了。”香秀转身走进里间,重新找一件衣服穿上。她仔细地端详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瘦了很多,黑了很多,额头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头顶上还有几根白发。啊!我就要老了么?她暗问自己。这一枝曾经让无数须眉竞折腰的野百合就这样凋零了么?这时,她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是,这困苦的生活,这困苦的生活,它的尽头在哪儿呢!?
这个晚上,她失眠了,她想了很多。她想,明天要不要去卖早点呢?她一直在想。
鸡又鸣了,第一遍、第二遍……然后太阳温暖的光宛若流水一般淌了进来。“香秀,香秀……天亮了,香秀,孩子他娘……”丈夫把她揉醒。
她习惯性的爬起来,愣了半天,最终,她推着车出了家门。关门声过后,紧接着是一声绵长的吆喝:“包子、馒头、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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